郑楚之吐血后昏厥,醒来便叫人大张旗鼓地请大夫,称病不去刑部,整日留在府里唉声叹气,寻思如何逃过此劫。
思来想去,他还是选择求助远在定州的老父亲。
姑且不论花甲之年的老郑国公收到长子来信,脑子一嗡,如何骂他蠢驴,便说郑楚之这头称病能拖一时,拖不了一世。
元狩帝得知郑楚之生病便令太医过府诊脉,本就是装病的郑楚之这回不得不真病。
郑楚之当晚泡冷水,到严冬寒夜里吹风,成功被伤寒击倒。
太医来诊脉时,发现他已经裹在三层冬被里说胡话了。
太医开药并交代注意事项便回宫复命,元狩帝自然看得出郑楚之这点小心思,倒也不着急,表面做出关怀臣子的姿态,令太医每日到国公府为郑楚之诊脉,务必保证尽快药到病除。
主审官病倒,可案子的进度不能落下,所幸还有大理寺少卿、刑部侍郎和康王三位陪审官继续审问案子。
郑国公府。
有陪审官顶在前头,郑楚之暂时松了口气,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地问“定州来消息了吗”
府里的管家“老爷,还没有。”
郑楚之“东宫呢东宫有没有动静”
幕僚上前拱手道“东宫稳健如常。”
郑楚之眼神空洞“陛下在陪审官里安插1进康王,便是知道康王不会徇私、但也不会容忍我出于私心随意更改供词,而两百万两赈灾银是从寄畅山庄里搬出来的,就写在卷宗里,无论是康王还是陛下,只要看到寄畅山庄四个字就知道案子和靖王有关。太子便是因此有恃无恐,他不需要费心费力地证明清白,我只要在卷宗里写寄畅山庄,就是帮他洗脱参与河道贪污、章从潞被杀和赈灾银被劫等案子的嫌疑”
他激动得咳嗽,管家赶紧上前伺候,郑楚之挥手,缓过气继续说“可司马骄私吞淮南税款,勾结安怀德屯兵一事并不作假。我看安怀德打定主意保住靖王,便是保不住,他那番供词也能对太子门党造成毁灭性打击,可为何东宫如此镇定”
幕僚绞尽脑汁“许是许是束手无策,干脆坐以待毙”
郑楚之“当今储君才能心性虽不及陛下年轻时,可也不是昏庸无能之辈,他必定还有后招。”他拽住幕僚的手,虚弱而神经质地说“东宫门客三千,必然早我一步猜到幕后主使是靖王,也知道靖王手里有免死金牌,料定我为难,料定不敢捅破这桩大案”
幕僚赶紧劝说“老爷,您先养病,历来哪桩大案不办个年还未能完结的这桩大案牵涉靖王和东宫,还干系淮南官场,错节盘根,却也不是三言两语、旦夕之间便能解决。大不了使用拖字诀,拖到陛下忘了,磨到东宫他们自个儿妥协”
“拖陛下能让我拖你以为太医天天不重样地过府看病,真是陛下关怀老臣不成分明是提点我病赶紧好、赶紧解决淮南的案子”郑楚之拍着床沿叹气“陛下猜到我装病逃避的心思,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幕僚建议“不如您参自己一本,让陛下另择良吏,大不了被训斥一顿,总不至于因此罢免您。”
郑楚之“要是真被罢免呢”
幕僚为难“下差觉得不至于”
“至于”郑楚之异常激动“朝廷眼下除了我便无人可用,没人适合当这案子的主审我怎么给自己揽回来这么一个磨死人的差事东宫东宫不可能无动于衷,你着人死死盯着东宫和五皇子府两边的动静,他们一定谋而后定,还有后招等着我跳进来眼下必是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幕僚觉得上差未免妄自菲薄“也许东宫只是装出来的镇定,指不定府里头如何人心惶惶。”
郑楚之脸颊抽搐,目光沧桑“你不懂。你虽有满腹学识,却不及京都府里的勾心斗角。我们离开京都太久,哪里知道京都府里头的水有多深如何知道这些京官满口仁义道德,实则一颗心臭不可闻”
未及弱冠的赵白鱼便能面不改色地假装被他利用,看他掉进圈套里,还能装作委屈的受害者,事后竟还周全地演完全套,叫他信以为真他把控全局、耍了少年钦差。
“实是可怕十九岁便有如此心计,我们常年驻扎边境,来往皆是豪爽的武将,做什么都是明刀明枪地来,纵有诡计阴谋也没这等心眼”郑楚之不住控诉“这些京官心脏得很,百八十个心眼跟你玩,怎么玩得过”
幕僚“”大人是病糊涂了吧。
定州,冀州军营帐。
一身朱漆山文甲的白脸小将撩开营帐帘子,抱手行礼“末将见过元帅”
营帐正中摆着一张矮几案,右侧有一个约有四五米宽长、模拟突厥和定州地形的沙盘,左侧则高高挂起一张羊皮地图,其余甲胄笔墨等物事一应俱全。
矮几案后方端坐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此时正端详京都府来的信件,他便是郑国公。
听到小将的声音,郑国公和蔼地招手“不谈公务时,不必以上下级称。”
“是。”白脸小将抬头,皮肤因行军多年而呈小麦色,并非京都崇尚的白里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