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夕眠两辈子加一起,还是头回进公门。
虽然她往里走时腿脚干脆利索,可进去了后人便怯住了。
训练有素的官兵每个人带着一把刀,肃穆严整,排着队从她身旁走过。
他们目不斜视,每个人的表情都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陆夕眠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像只受惊的小兔子,错开视线,缩着脖,往无人的方向挪了挪脚。
陈筝说她那些话并非虚言,她的确不习惯同陌生男子相处,平常遇到一个两个都她都忍不住躲,此刻更是恨不得拔腿就跑。
可她不能跑啊。
陆夕眠攥紧拳头,默默给自己鼓劲儿。
好不容易等第一队过去,僵硬的身子还没放松,从拐角处又来了一队。
陆夕眠“”
实在忍无可忍,她转头催了催卫惩。看着卫惩走近,心里才踏实了不少。
其实面对卫惩时,比面对宣王要更令她放松自在。
那大概是因为卫惩在她前世最后那段日里待她很好。
是卫惩替她问了那句可不可以为陆家平反昭雪,也是卫惩护着她的棺木下葬,还是他最后对她说了“好梦”。
然后她果真就做了这个重生的好梦。
她对卫惩很感激,不过最感激的人还是薛执。毕竟所有的事,到最后都是宣王做的决策。
瞧着卫惩走近,陆夕眠才安心地转回了身。
才转过去,就见不远处,一身黑色官袍的男人正倚柱凝望着她。
不知他在那里看了多久。
男人嘴角噙着熟悉的温和笑容,明明该是一双妖艳纵生、满是心机的狐狸笑眼,可放在这张脸上,总能被他恰到好处地掩去张扬,只剩下温柔、纯良与平和。
宣王的斯文优雅似乎是刻在骨子里的,随时随刻、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无论何时见,都叫人抑制不住地生出好感。
她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她的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
于是薛执清晰地在小姑娘的脸上看到了喜悦与激动。
他唇畔的笑意渐浓,静静看着她跑来。
就在陆夕眠即将跑到近前时,薛执低头抿了下唇,突然笑着转身,回了房。
“咦”
陆夕眠懵了。
她的步子渐渐减慢,减慢,最后停下。
停在了宣王方才站的地方。望着男人离去的方向,茫然地愣了会。
卫惩走了上来,轻咳一声。
“卫大人,殿下这是何意”
是欢迎还是不欢迎
卫惩跟在宣王身边数年,自然是最了解宣王的人。
知道自家主子并不像平时表现出来得那般良善。看似温和,实则一肚子坏水。
“殿下是想在厅中见姑娘。”卫惩昧着良心说道。
陆夕眠信了,笑道“殿下太客气啦。”
美滋滋地拎着裙子跟了上去。
卫惩“”
陆夕眠站在门口胆怯张望,薛执见她鬼鬼祟祟那样就觉得可笑。
他朝她招手,“进来。”
陆夕眠做了个深呼吸,迈步进门。
“殿下万福金安。”
薛执摆手,笑道“姑娘请坐。”
有下人给陆夕眠上了茶,便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了卫惩一个外人。
“姑娘是来找本王的”
宣王一边问,一边低头审阅案卷。
陆夕眠点头。
这不是多此一问嘛。
薛执抬眸看了一眼卫惩,轻声笑了,“姑娘此来所为何事”
陆夕眠“”
坏了。
忘了想借口了
她抬手捂了下额头,苦着一张脸。
“嗯”让我想想。
“嗯忘了”薛执善解人意道。
他没有抬头,像是怕她被自己注视着,太紧张,想不出理由。
“啊,对”
男人又笑,体贴道“不着急,慢慢想。”
陆夕眠被他的笑容晃了下神,蓦地灵光一闪
“我想起来了殿下,我是来问问,陆明灏还不能放回去吗”
其实她哪里是要替大房问话,只不过实在想不到别的借口罢了。
小姑娘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并未逃过薛执的眼睛。
他假装没看到,只说“快了。”
卫惩一听便知这是敷衍。
可惜陆夕眠对他太信任。
“好”
陆夕眠下意识冲他笑,很快,笑容僵在脸上。
又没话了
藏在绣花鞋里的脚趾开始抓地。
好在有宣王在的场合,多半都不会冷场。
“关于姑娘的伤,本王已查出了些眉目。” 薛执主动岔开话题,他放下笔,手按在颈后揉了揉,懒散笑道,“想听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