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老天爷是要把这几个月的干旱一次性补偿似的。
天空中的雨越下越大,到第二天下午仍然还没有丝毫要停歇的迹象。
敬玄终于生出了一丝担忧,山坳里只怕要塌方啊,自己留在那里的车子恐怕会出问题
再也坐不住了,敬玄跟云叔打了声招呼就带着伞匆匆出门,泥泞的道路穿着鞋子根本没办法行走,敬玄只得脱掉鞋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前行。
雨水太大,根本看不见前面的道路,加之时不时还有大风刮来,哪怕是敬玄这副身板,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黑炭头”
隐隐约约似乎听见有人在叫自己,敬玄回头依稀看见宇文修多罗正朝自己这边跑过来
这臭丫头,跟着跑出来干什么
“你来干什么”
敬玄没好气的把她拉到身边,这种天气窝在家里睡大觉多好,非要跑出来添乱,好奇心怎么这么重
宇文修多罗气喘吁吁的说道
“你刚走县衙那边就派人过来了,说是涝水决堤,要征调全县男丁去堵河口,不然整个牛尾沟都要被淹了”
这么快就要决堤了前段时间不还干涸得见底了么这雨究竟下得有多大啊
如果牛尾沟被淹了,那损失最大的还是自己,才刚买下来的地呢,而且车子还在里面,若是被水泡了,货箱里还没来得及搬走的东西也会跟着遭殃
敬玄咬咬牙,点头道
“你先回去,我这就过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
宇文修多罗不依,非要跟着去看看。
“胡闹男人家的事,女人瞎跟着掺和什么,听话,先回家去”
敬玄看着她身上的泥浆,心里莫名其妙有些心疼,柔声劝解道
“我去看看就回来,你在家等我”
“那你小心些”
宇文修多罗最终还是忍住了想跟他一起去河堤的冲动,只是不停的嘱咐敬玄
“一定要小心些”
看着她一脸担忧的模样,敬玄心里掠过丝丝暖意,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背示意不用担心自己。
古人是怎么治水的敬玄一点都不清楚,不过古代对于负责治理水患的官员要求可是非常严苛的,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
敬玄抵达涝水边上的时候,权旭已经带着差役和临时征调的民夫在加固河堤了。
四处看了一圈,发现用来加固河堤的材料都是从附近挑来的土方和碎石,若是稍微离的远些的堤段,就先用刚砍伐的大树做栏,然后再行填充。
即便是这样,但仍然有不少地方出现了溃坝,昏暗的河水正顺着那些裂缝往外渗透着
哪怕是敬玄这个门外汉都知道,这样下去根本就不行,天上的雨还在下呢,决堤是迟早的事情,这是在做无用功啊
权旭也看见了敬玄,神色间极为着急
“怎么才来罗儿呢可安好”
敬玄白了他一眼,这时候还有闲心管别人,如果河坝决堤了,保证你这刚上任的县令见不到明早的太阳。
“你就打算这样一直筑堤筑下去”
权旭一愣,以为他的意思是人手不足筑坝也是白搭
“我已向长安府报了急讯,朝廷应该很快就会增派人手过来”
敬玄摇摇头
“我的意思是说涝水下游就是钟官城,咱们这一堵,那钟官城肯定就要被淹,到时候”
权旭倏然一惊,钟官城一旦被淹了,那后果谁能承担得了
史记平准书有言“公卿请令京师铸钱钟官赤侧。”
司马贞索隐“钟官,掌铸赤侧之钱。
简单来说钟官城就是整个大唐铸钱的地方,如果位于涝水上游的户县把水堤堵住了,那么下游的钟官城可就遭遇了,那边的地形几乎都是洼地,根本就经不住洪水的侵袭,一旦积了水,那就会越积越多,到最后整个城都没了
到那时候,他权旭的罪过可就大了,几十万贯的铜钱报废,任他是谁的儿子也免不了脖子上挨一刀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不筑堤吧难道就任由我户县的百姓遭遇不成”
权旭恼怒的一拳垂在树干上。
怎么办
反正不能把我的牛尾沟给淹了,本少爷就是好心给你提个醒,至于怎么办,你是县令你说了算
“要不”
权旭看着敬玄欲言又止
“想都不要想”
敬玄知道他的意思,堵不如疏,这家伙多半也存了把洪水引流到牛尾沟的心思。
“我把钱退给你”
都这时候了,权旭也顾不上那点赋税政绩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已经占据了他的整个脑子
“朝廷官员说话怎能出尔反尔”
敬玄寸步不让,其实他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可自己的车子还在里面,要自己放弃那些东西
绝无可能
河堤上的民夫还在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