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声音穿过层层门扉过滤,到了卫生间,只剩下极微弱的声响。每一秒如同凌迟,刀割般滚过她的皮肤。
胡桃看着镶有磨砂玻璃的厕所门,眼泪从脸颊不止滑下。母亲在身边,她也不敢哭得太大声,生怕老人情绪上受不住。
明明十几分钟前,这个家还风平浪静。厨房里炖着汤、电饭煲烹着米饭。父母爱人都在身边,这本该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终于,客厅里的异响停止了。
胡桃全身发寒,她抱紧母亲,更加专注地盯着卫生间的玻璃门,仿佛那是世间最后一道防线似的。
“没事了,没事了”一个熟悉而虚弱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妈,老婆哎,这门怎么打不开”
胡桃刚想起身,被胡桃妈按住了。
“我去看看。”她摸摸女儿的头发,“你就在这待着,哪儿都别去。”
说完,胡桃妈小心翼翼地出了卫生间。
胡桃坐在马桶与浴
缸的间隙里,她听见自己的母亲在与爱人谈话,闻见卫生间的桃子香氛和头发上的洗发水花香。卫生间小窗外,天气格外阴沉。黑云卷在一起,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
呯呯呯,呯呯呯,她的心脏疯狂跳动。
门外,母亲和爱人的交谈声逐渐缓和。又有新的声音加入,似乎是前来询问的警察与医生。交谈声里,夹杂着重物被母亲一点点搬开的摩擦声。
最后是防盗门被关上的重响。摩擦声也停止了,母亲似乎成功前往了客厅,还不忘带上门。
正常交谈的声音不大,这下胡桃是彻底听不清了。
这是没事了吧
太好了,有惊无险。果然她就知道,这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妈阿申我出来啦”见半天没人回卧室,胡桃高声喊叫。“爸怎么样救护车接走了吗”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
怎么回事
为什么无人回答
胡桃刚要揪起心来,只见母亲的身影模模糊糊停在磨砂玻璃外。黑色的头发,象牙色的皮肤,红色的衣服,被磨砂玻璃化为几个朦胧的色块。
“妈”胡桃松了口气,她向房门伸出手去。
咦
母亲今天,穿的是红色吗
“妈”胡桃的嗓子干哑,颤抖不止。“阿申爸妈”
还是没人回答,门前母亲的身影消失了。只听拖鞋踩在地面上,一串脚步声离开卧室。
胡思乱想,一定是自己胡思乱想。阿申与她是青梅竹马,两人自幼相识,两家也是朋友。阿申都说没事了,能出什么事呢
胡桃眼睛一闭,终究是拉开了那扇门。
她看到了大量的血。
温暖的木地板上染满血渍。她曾精心挑选的家具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柔软的被褥掀开,与她刚离开时没什么区别,与浓重的血腥气格格不入。
咯吧,咯吧。客厅里有什么在响。
胡桃咽了口唾沫,她忍住抽噎,伸出头去,悄悄瞧向客厅。
厨房的门紧闭,门上沾满血渍,肉汤的香气从门缝里不断钻出来。客厅一片狼藉,玻璃茶几被摔成碎片。绿植东倒西歪,电视歪歪斜斜挂在墙上,露出血管似的线路。墙壁上、地板上,到处都是飞溅的红色。
暴徒不在,父母不在,只有她的爱人在拖地。
咯吧,咯吧。老旧的拖把抹过血渍,留下一片淡红。
尽管胡桃没有穿鞋,步伐悄无声息。阿申却像是脑后长了眼,他停住拖地的动作,抹了抹脸上的汗“亲爱的。”
他的脸上还带着没擦干净的血渍。
一番起起落落,她的大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面前的一切,也不知道要紧张还是放松。
“爸、妈”
“你爸的伤口看着吓人,其实不严重,你妈陪他去医院了。”阿申笑,“被血迹吓着了那是你妈身上沾的,刚才她去卧室拿了两件换洗衣服。”
胡桃呆滞地看着丈夫。
“别怕,刚才那个男的就是喝多了伤人,警察把他带走了。行啦老婆,你还是赶紧去睡会儿吧,别吓坏了身子。”
“为什么”胡桃吞了口唾沫,强忍住眩晕。“为什么妈走之前不跟我说一声”
“爸流血流得吓人,赶不及。”阿申停下拖地的动作,侧脸看她,“我都说你吓着了,你还不信,你看,这不又在胡思乱想”
胡桃想要提提嘴角,可她的脸好像僵住了,完全不听使唤。
就像拼命想要相信一切平安,而她最相信的人也告诉她没有事情。她应该相信他,她多么想相信他。可是为什么,她如何都无法安心
窗台的门开着,微风轻轻晃动窗帘。卧室的门开着,一地狼藉露出冰山一角。只有厨房,厨房的门关得严严实实,其上还拍着两个醒目的血手印。
它就像一个黑洞,疯狂吸引着胡桃的注意力。
光线透过门缝投入客厅,可它像是被什么遮挡了,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