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柏清珩重新抽了一张新卷纸,又蘸了墨,这次下笔没犹豫。
“尽人事,听天命。”
“认真做好就行,但若是迟迟不动笔,迟了交差的时限,才是真的错了。”
冯为经他这么一说,倒是被开解了。
“也是。”
言罢,他也跟着动手。
柏清珩从国子监出来的时候,已到入夜,周遭街沿的灯笼都亮了起来,他舒展舒展酸疼的手腕。
侍从早回柏府拿了晚间的吃食,现在柏清珩要回私宅送饭,马车驶出国子监,过街沿的时候,听到外头有小贩高声卖兔子的吆喝。
柏清珩撩开帘子看。
看到小摊上笼子里面有很多只兔子,灰的,白的,灰白相间的,其中有一只躲在最后面,啃着小白菜,眼睛红红的。
脑中闪过怀乐红红的眼。
他叫了侍从停下,指着那只在角落里的兔子。
“要了。”
柏清珩把兔子留在马车里,待进去送了吃食,出来的时候,他才将兔子提出来,拿给柏俐君。
“喏,哄人的。”
柏俐君还没有问那来的,什么时候买的,哪买的
门口已经没有他哥的身影了。
柏俐君把兔子交给怀乐,神秘兮兮凑到她耳边。
“乐儿姐姐,这是我哥特地给你买的哦。”
兔子晚上都在被人提来提去。
怀乐一抱它,它就舒服地阖上了眼窝在怀乐的怀里。
十七没了,怀乐一直耿耿于怀。
如今又得了一只小兔子,她很开心,点点它的耳朵,笑得很开心。
像是为了弥补逝去的十七,对曾经的十七承诺,她说,“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小兔子似乎有所感应,朝怀乐的掌心蹭了蹭,洁白柔软,看得怀乐心窝窝都软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小兔子酣睡的模样,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幅画面。
有有一个人看不清脸,也曾经给了她一只兔子。
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好熟悉,是那个梦,她做过的梦。
画面和她曾经梦到的一样,是二哥哥,但是比梦里还要清晰。
他甚至听到了二哥哥的声音,他唤她。
“阿囡”
画面里的怀乐抱着兔子,似乎在生气,背过身不理他。
二哥哥一直在她身旁打转转,手拱成求饶妆。
“哥哥在外面捡的,收了小兔子,阿囡不要生哥哥的气了成不”
“不”
她说不,摸着小兔子,脸上却漾开了笑。
和梦里的不一样,不一样,梦里的二哥哥没有说过这些
她脑子里怎么会闪出这些画面这个
头好疼
“乐儿姐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怀乐甩了甩头,猛地回过神,她的目光又落到小兔子身上。
“”
柏俐君很担心她,乐儿姐姐明明刚刚还笑着的,下一瞬仿佛很痛苦
“真的没事吗”
怀乐已经缓过神了,她说没事,没有和柏俐君说这件事情。
“只是在想要送什么回礼给柏大哥。”
原来是想这个啊,柏俐君安慰她。
“乐儿姐姐不要苦恼,我哥他什么都不挑不对,只要是乐儿姐姐送的,肯定都喜欢”
“啊”
真的吗
可是她现在是个穷光蛋。
怀乐还在苦恼,要如何赚铜板买回礼,没有听出柏俐君的弦外之音。
她如今已经有些怕送礼了,从前的平安穗,送出去也被丢了出来。
思及此,怀乐心里一阵难过。
被丢掉的太多了,除了平安穗,还好有多,都是被丢掉的,连她也是被丢掉的。
那些
藏在心里最深的角落,怀乐从来没有忘记。
入了夜,奉先殿一片静谧。
傅忱禀退了所有的人,批了一天折子他没察觉到累,大概是麻木了。
盯着外面的白玉兰看了一会,他叫暗桩去酒窖里拿酒来。
独自一个人,喝了许多坛。
地上空掉的酒坛比上次他和付祈安加起来喝得还要多。
多喝一些,多喝一些。
喝醉了就能看到梁怀乐了,她就会来牵他,扑到他怀里带他回家。
所以一坛接一坛,直到吐。
这次比上次还要醉,没吃东西,胃里空着,肚里绞着疼,傅忱指尖垂在膝上,不住地颤抖。
到了黑夜,他就脱下克制清冷的面具,开始露出他的脆弱,任由痛苦折磨他。
他越来越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白日里清醒的时候,他还能说都只是习惯了梁怀乐陪在他身边久了,无法适应她的骤然离开,都是假的,可痛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