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院院主的尸体上位时
没有人能想到。
最终刺穿他们心脏的,居然是当年那个含着笑的小女孩。
但时至今日,南锦已经累了。
因为她从来没有变过。
从开始到现在,她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只是为了活下去。
一个很卑微,也很简单的理由。
这是支撑着南锦始终看轻一切,残忍地对待任何人任何事的理由。
可是如今,南锦有些茫然了。
从前她害怕,害怕自己会悄无声息地死去。
现在她依然害怕
害怕灯烛尽灭,瞧见堆叠成山的尸身,手上沾染的血。
更害怕午夜梦回时。
最美丽的那两颗头颅,正滚落在她的脚边。
那是南锦一步步登上高位,试图用杀戮和遗忘掩埋的往昔。
但在梦境里,记忆趋于混乱。
当她一步步爬上去。
却又从尸山血海的最高处跌落时。
南锦低下头,看见那两颗血淋淋的头颅,仍会感到浑身颤栗。
她只能含着笑,告诉自己,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然后提起剑。
将整个梦境摧毁得支离破碎。
再度醒来时。
南锦的手里没有握剑,也没有握着破碎的梦境。
她机关算尽,狡猾地活了下去。
最终却只能茫茫然伸出手,去抓那一片虚无,颤声说“娘亲,你看,桃花开了。”
黑夜漫无边际。
如南锦所料,无人应答。
一切的尽头。
只有她自己,也只能有她自己。
但在那一天。
南锦梦醒之后,意识朦胧间,茫然地伸出了手。
却也没想到,下一刻。
她的手指还没抓住些什么,便被薄刃给割出了血。
当南锦看见那张清冷淡然的容颜时,才反应过来。
原来她此时正宿在蒹葭楼。
正和仇人的妹妹经历了一番巫山。
南锦愣住了。
不是因为容怜趁她入睡之时,居然准备提起剑刺杀她。
而是因为
她刚刚真的睡着了。
她在一个陌生人的身边安然入睡。
醒来后,还说了一句梦话。
过了半晌,南锦看着指间渗出的鲜血。
再看看持剑的容怜,微笑着问“我救了你,你为什么还想杀我”
容怜摇摇头,答道“不知道,但我的确很想杀你。”
南锦再问“那你为什么要停下来”
容怜顿了顿,缓声说“因为你刚才说出的话,还有显露出的表情,给我一种”
南锦看着容怜微微蹙起的眉。
她嘴角含着笑,似乎已经知道对方想说出什么了。
同时她也做好了打算。
如果沈容怜敢流露出半分怜悯之意,她绝对会当场杀死对方。
谁知容怜收回剑,抿了抿嘴唇。
她的表情略显怪异。
片刻后,才淡然地说“给我一种有些心痛的感觉。”
南锦一愣。
而后她靠在床柱边大笑。
笑到腹部作痛,眼角都隐隐现出了泪花。
一个全家都被她屠杀了的人。
居然说心疼她
可笑。
南锦觉得宁妃可笑,容怜更可笑。
世间好多事,都可以供她笑一笑,唯独只有她自己乏善可陈,难以充当笑料。
南锦十分自负。
而站在一旁看着她的萧瑾,却觉得南锦这个人,实在很孤独。
翻了年,桃花再度盛开的某一日。
那天,南锦的心情很好。
坐在高楼的雅阁里,她支起窗,看着披春衫的学子们骑在马上念诗。
南锦垂眸瞧着,她突然觉得,其实这样的场景看起来也不错。
转而不再仇视那些太学生,去了郊外远游踏青。
郊外日头不大,阳光很暖。
薄薄一层洒在脸上,像是湖绸一样。
南锦喝了些酒,随手折下一截沾满露水的花枝。
看着那枝含苞待放的桃花。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又骑着马儿,提起食盒去了蒹葭楼。
阳光照在南锦的脸上。
她喝醉了,总觉得蒹葭楼的画舫还在很遥远的地方。
以至于登上楼阁,瞧见一脸愕然的容怜时,心中竟会莫名充斥着几分惊,几分喜。
就像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一样。
明明挂得那么高,总是悬在遥不可及的地方。
但有朝一日摊开手。
却突然发现,原来这些珍贵的东西,居然一直被她握在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