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子斜了眼丈夫,没好气地骂道,“你要真这样没用,我早就在收到那朵木头花时,把你撵出去了。”
“你知道那花是我送的”
“你以为呢那种丑兮兮的”
芳子想要做出嫌弃地表情,但是说着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再那之后的每一年,芳子的丈夫都会雕一朵花簪送给妻子。
直到他死的那天,芳子的首饰盒里,正好存了二十根发簪。
二十年的恩爱夫妻,已经足够了。
芳子没有遗憾,唯一算得上缺陷的是,她与丈夫的几个孩子,显然不那么合人心意。
他们没有遗传芳子的头脑,也沉不下心学习技艺,平日总说,纸玩具早就过时了,赚不了几个钱。
整日奉行投机取巧的小手段,琢磨着在哪里可以捞一笔大的。
事实上,孩子们的话也不算错。
比起之后日新月异的电子产品,这家小小的纸玩具确实被甩在了时光长河里,逐渐沦为一间寒碜的民居。
本来,以芳子的头脑,她大可以将店铺改革,重新再起,但是最终,她还是放弃了。
原因很简单,不过是没抵过,心里的那一点点不舍而已。
之后就是无法停止的吵闹,长子与次子相继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来过。
重新出现的时候,倒是带着律师神气地登门,以及一张产权让渡书。
“老太婆你可想清楚了,反正等你死后,这些也是我们的东西,倒不如现在趁早签字,我们也愿意在你死之前送送你,给你哭两声。”
煮沸的茶壶,发出咕噜噜声音,唤回了芳子婆婆飘远的神智。
“这都是报应吧。”
她抬手将火熄灭,将沸水冲入茶壶中,
“年轻的时候,老身忤逆了父母与家族,现在,轮到我,品尝他们的剜心之痛。”
“地狱可没有忤逆报这种东西。”
三子拿过了老人手里颤抖的茶勺,将它搁在了茶壶边,直言说道,
“我们只讲究善恶有报,当然,如果婆婆你真的想知道答案,到时候可以问问十王。放心,他们很和蔼的。”
芳子婆婆闻言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倒是真像你会说的话。”“对了,你要的东西,老身帮你做好了。”
一个上漆的小木盒被推到红发少女的手边。
三子打开盒盖,一张纸片一样的东西,安静地躺在木盒里。看上去与其他窗纸没什么不同,不过是周围多了一些精致的折口。
红发少女将它拿起来,对着镂空的位置用力一吹。
呼
纸片一瞬如同花开绽放般,圆圆地鼓起,变成了一颗精致的纸风船。
风船,气球的另一种叫法。
以前橡胶气球刚刚兴起时,由于价格太过昂贵,普通人家就用色彩丰富的纸张,叠成气球的样式,给孩童玩耍。
芳子婆婆的手艺和品位相当不错。
纸风船外的图绘染色,是绚丽的花朵合映。黑调的背景上,三月的初樱、六月的紫阳、九月的晚荷,烟花般在其上盛放。
当这颗精致的纸气球被抛起时,三子仿佛看见了一整年的四季在眼前轮回绽放。
“嗯,她一定会喜欢的。”
三子点了点头,小心地把纸气球压好,放回了木盒内。
与此同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坐在对面的芳子婆婆似乎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铃声,叮铃的响了响。
是提醒老身,时间到了吧。
芳子婆婆随意地想道。
她将手边的茶杯挪开,细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羽织。
而后她扶了下发髻上的花簪,侧头对三子露出了一个仿若少女奔向恋人时,端庄而羞涩的笑容。
“三子大人,我、我看着如何”
红发少女抬眼认真打量了芳子婆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嗯清丽生辉,如照亮满屋之光辉,无一处黑暗。”1
“是吗那老身就放心了。”
芳子婆婆抬起衣袖,遮住了嘴角的微笑。
要去见心上之人,仪容可一定不能有马虎啊。
恍惚之间,芳子婆婆听到耳边的铃声越来越响,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她眼前。
“三子大人,老身看到了他了,他来接我了真是的,都多少岁了,还是这样憨声憨气的样子”
“先说好,这次没有戒指的话,我可不会跟你走了哦”
年迈的妇人站起了身,满是笑容地朝着黄泉尽头奔去。
在那里,已经有一位背着工具箱,手里小心捧着一根花簪的男人,静静地等了很久。
茶室内,三子将失去了呼吸的芳子婆婆送回床榻上,扯过棉被盖好。
然后她拿着上漆的木盒,走出了民居小屋,恰好与一个梳着半开刘海的小个子律师擦身而过。
他的身后,还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