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终于等来了,他又不敢信了。
褚长溪目光慢慢下落,看到湮烬之攥着自己衣袖的那只手在明显颤抖。
屋内点满了灯盏,一排排的光影。
地上落满了残花枯叶。湮烬之神袍冠发,也落了不少。
褚长溪不再看,放下挑帘的手,但瞬间就被湮烬之抓住。
褚长溪抬起目光。
湮烬之在那视线清明的目光里,慢慢的,慢慢的红了眼眶,褚长溪看到湮烬之还是没忍住似的落下泪来,悲伤和痛苦淹没了他。
“别哭了。”褚长溪声音因为虚弱,听起来太轻。
但湮烬之听到了,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褚长溪又喊了声“湮烬之。”
湮烬之终于开始哽咽,像是确信褚长溪是真醒了,不是梦,他无声地喘了两下,泪水流了满脸,“长溪”
褚长溪身体生剥魂元,经脉都是扯碎的状态。他刚说两句,就咳嗽起来,唇边溢出了血水。湮烬之惊慌的为他擦拭,他太心疼了,痛苦的几欲闭眼,不敢看。
他将褚长溪扶起,小心的靠在自己肩上,颤抖的为他抚背顺气。
“长溪别担心啊,”湮烬之还像先前那么哄他,“有我在。”
“我能修好天梯,我带你去修天梯。”
“为何”褚长溪虚弱无力,喉咙里一直翻着血气,他没有克制,任由血水湿透湮烬之肩,“我说了不逼你了。”
不逼他,但会用自己填补灵泽。
不逼他意识不清时,会担心天梯担心的不肯閤眼。
湮烬之狼狈的抽气声压抑不住泄出来,“没有逼,是我心甘情愿的。”
“先前是我不对,你我为神,是要为苍生牺牲。”
“是我不对”
褚长溪气息弥留,神色淡淡,咳嗽后才脸色微红。墨发散在身上,不经意的几次轻阖眼眸,都让人觉得哪一次后就再也不会睁眼醒来。
湮烬之慌极了,搂紧他,又不敢用力“长溪,你等等我,等等我”
褚长溪没有回话。
湮烬之唯恐再也不能与他说,“我带长溪去息泽山,那里留有天梯根基,我取灵泽水,你自息壤,我以先神之力,便能修复天梯。”
褚长溪神态沉静地听着。
湮烬之轻拍他背,哑着声音哄道“长溪别怕啊,我一定能修好的。”
“有我在”
褚长溪阖上眼,靠在湮烬之怀里,“嗯”了一声。
似乎终于安心了。
湮烬之笑了笑,只是神情那么悲伤。他要用心爱之人修天梯了,他要亲手用长溪修天梯了湮烬之无声的流泪,颤抖的不能自已。
“我带你去修天梯,你等一等我”
“嗯。”
“长溪”
“嗯”
天境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冰晶簌簌,满室灯火照的天外雪雾洋洋洒洒。地上枯枝萎叶被一点一点盖过,茫茫白白,干净的仿佛从没有过。两人衣衫被风吹起,褚长溪被湮烬之抱着,抱的不紧,却一直不肯放开。
司御早已退去。
天地间像是只有他们二人。
“你等等我”
只有一个人一遍又一遍的喃喃自语
“长溪,等一等我”
仿佛在跟褚长溪祈求你再陪陪我
再陪陪我
褚长溪清醒了这一会儿,似乎意识又昏沉了。靠在湮烬之肩上,吐息越来越轻微。有时也会咳嗽,咳出血水,就湿在湮烬之肩上,让湮烬之恐惧着不敢看。
屋外雪越下越大,天境苍茫一色,好像把一切都埋葬了。
湮烬之就那么抱着褚长溪,像是感受着怀中真实的触感,才能活着。
“长溪,”褚长溪的衣袖被人轻轻拽了拽,听到湮烬之小声说“你看,下雪了。”
褚长溪没有回应。
湮烬之又笑着道“下雪了,长溪就回来了”
是那日,人间茶馆,说书先生凝视天上星河,孩童蹦蹦跳跳跑进街上雪中,嬉笑着喊“下雪了,神仙就回来喽”
褚长溪也像是被唤回那时记忆,不由莞尔。
他笑意传出来,笑的湮烬之心软又心疼,将褚长溪扶着,低头想要亲他。
可还没碰到他的唇,就像是怕碰碎了似的停下。
褚长溪似不解他此举,俊美面容在灯火雪影里,神色认真地看着湮烬之“怎么”
被这样看着,纵然只是一点疏淡的目光,都仿佛将整个晦暗的室内照的透亮。
湮烬之怜惜地用指腹轻抚褚长溪脸颊,说“我就看看你”
这样好的褚长溪。
这样好看的
很快就看不到了,再也看不到了
湮烬之眼不眨的一直看着。那一夜雪大,天寒。湮烬之哄褚长溪说此时不便,天明再出发。他抱着褚长溪同榻而眠,天地间除了他们,好像只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