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的一月份,春寒料峭,冻杀年少。
监狱的大门,早上十点,准时开了,一个背影略显单薄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穿着松垮的白色T恤,裤子倒算崭新,是纯黑色,显得裤管很松,人瘦。
他走了两步,停在了一辆桥车前,然后拉开了后座车窗,屈腰坐了进去。
司机位上的人朗声笑了两下,骂道:“老子从零点就在这等,你倒是舍不得走,十点才滚出来!”
秦质闭着眼,声线沙哑道:“别吵,累。”
李观复不说话了,他比秦质早进去两年,去年就刑满释放了,这会儿来接他出狱,也算是个狱友情份。
毕竟这个秦质,算是他在监狱里,难得一个能说得上话的。
李观复伸出手往按钮上摁了两下,满指头都是翡翠扳指,他满不在乎地点开了电台,听里头的相声。
听着听着,电台发了病,突然切了个节目。
切成了当地新闻,说什么跟什么要结婚了,又是些哗众取宠的废料,李观复皱了眉,正打算换成相声的时候,后头的人突然开了腔——
“别动。”
李观复挑眉,抬头往镜子里扫了眼,笑道:“你小子爱听八卦?”
电台里的女声挺好听,比女优声要强一些,说八卦也说的清心寡欲,李观复听来听去,也没听出什么名堂来,无非就是张家有个小的要结婚了。
结婚对象,是个大小姐吧,好像姓温。
李观复听不懂这些,他再过两年就四十了,对这些小年轻谈恋爱没兴趣,但秦质要是乐意听,他也能忍忍。
结果,那女主播还没说完,后头的人就惫懒地开口道——
“切了吧。”
电台又开始播起了相声。
李观复边开车,边嚼着槟榔,含糊不清地问:“出来后,打算干什么?”
秦质报了个地址,然后问道:“你认识路吗?”
李观复皱眉,“你有病?那块地皮早被盘下来做成墓园了,价格还贵的离谱,你要是打算给自己买个墓,还不如去山上随便搞一个。”
墓园?
秦质脸上的神情渐渐淡了,他斜过头,看了看窗外的景色,亮得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那块地,三年前,还不是什么墓园。
以前,是他的工作室。
秦质低下头,觉得天色有些太亮了,早知道,就傍晚再出来了。
李观复边听相声,边说道:“去不去关雎会所?蛮有意思的,别的会所早垮了,这家倒是挺了十几年。”
秦质没作声。
他们这些坐过牢的人,最念旧,但不念人。
毕竟外头的变化太大了,刚出来的时候,想找乐子,都不敢往新鲜的地方钻,只敢去那些以前就玩过的。
美名其曰,说自己念旧。
实际上,是怯。
秦质闭上了眼,随口道:“都行。”
李观复“啧”了一声,又切了一个节目,换成了七八十年代的舞曲,他最近挺喜欢这些老东西,公司年会上也只准员工搞老节目。
新的,李观复都欣赏不来。
五年前,李观复跟老总们应酬,里里外外十几个人,都是跺跺脚,地就能震三圈的人物,不过那晚上喝猛了。
他给一老总灌了酒,又赌了酒,几瓶茅台下去,喝死了一个。
那一晚上过后,席上没几个人善终。
李观复也被弄了进去,不过钱跟权嘛,出来了以后,动动心思动动手腕,也是有办法回来的,他斜眼瞥了眼后头的人,问道:“你上次说,要帮我挣钱,是挣什么钱,脏钱我不搞。”
再搞又搞进去了。
秦质的能力,李观复在监狱里面是见识过的。
所以秦质说能挣钱,那百分之九十九是差不离的。
秦质抬了抬眼皮,没什么情绪道:“过两天再说,这会儿不急。”
李观复挑眉,“啧”了一声,笑着说:“是啊,先好好放纵两天,关雎会所那边,我给你留了两个最漂亮的,保管你看了挪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