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闻最后是被赶走的。

方芸一来，就瞧见了温媛的不对劲，平常这小姑娘上班，谈不上热情，但也很少发脾气，每次在前台站着，就像个机器人一样。

连笑起来的弧度都不变，有时候发个零食奖金，她也不见得会多笑一声。

别的姑娘，都喜欢白天的班，客人少，又清净。

大家都争来争去，就这个温媛，站在旁边动也不动，等着被分配，方芸瞧她那清高样，特意给她排了个客流量最多的时间段，想看看她什么反应。

结果呢，温媛照样还是不温不火的，客人来了就笑，客人走了就面无表情。

来上的这几周的班，基本跟同事一句话都搭不上。

这做人啊，太清高也不好。

方芸把张闻赶了出去，顺便在群里发了个提前下班的通知，然后就扭着腰走到了温媛跟前。

温媛抬头，叫了声“方姐好”。

这边人都这么叫她，温媛也不例外。

方芸笑了，问道：“刚门口那个，我瞧着像是挺有钱的，刚盯着他上了辆车，那牌子，啧，怎么？他看上你了？”

温媛关上了笔帽，摇头：“没有，以前的熟人。”

方芸敏锐地抓住了字眼。

以前的。

她昂头，盯着温媛的眼睛，问道：“以前的？什么叫以前的？别跟我说，你进去过。”

方芸不是没有捞过人。

她这个足浴城，不干荤的，算是正经生意，赚钱也都靠别的门路，请温媛这种美女来，不过是为了搞噱头，引人来而已。

但有的小姑娘，掉进钱眼里，也是常事。

毕竟富二代给个LV的包，就能让不知深浅的小姑娘眩晕好一会儿了，当了别人小三或许还不自知，自以为能走到天荒地老。

等被人抓进去后，才知道方姐的好，一个个都电话里求方芸，哭着喊着说自己知错了。

方芸捞人，也捞。

不过捞出来后，就没让她们继续在足浴城干了，方芸给一笔工资，就遣散了。

问原因，方芸也只是说句“你们不适合干这个”。

但实际上，方芸是觉得蠢。

一顿大餐，两只包，几双鞋或者一箱口红就能收买的女人，拿捏不住人心就算了，连自己的心都捏不住。

方芸不喜欢蠢女人，这足浴城，也不怎么缺美女。

要是温媛也跟那些女人一样的话，方芸也不会留情，下一秒就会让温媛滚蛋。

可温媛，只是收拾了一下桌面的登记册，轻描淡写道：“是进去过，但又无罪释放了。”

方芸挑眉：“被诬陷的？”

温媛顿了顿，没作声。

方芸了然地笑了，提醒道：“我不管你之前是干什么的，来我这边，就好好当前台，别的闲事别管，你也管不起，闲人闲话也别听，都是些废话。”

她点了根烟，继续说：“你干得好，我就会加工资，干得不好，我也不养吃闲饭的，但有一点，别报仇。”

人性么，方芸再了解不过了。

既然是被人诬陷的，就绝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就算今天不报仇，明天也会想办法让那人不好过。

别看温媛平日里动也不动，看起来像个傻白甜，但那双眼睛，灵得很。

方芸不信她是乖种。

温媛收拾东西的手停了下来，她捏着中性笔的笔头，黑色的颜料划在了指腹上，不断往里加深、加深。

过了很久，温媛才开口道：“为什么不能？”

方芸掐了烟，敏锐的视线扫了过来：“就凭你？你这种没背景没人脉的小前台，报仇能报到哪里去，说不定连靠近他们的机会都没有。”

温媛手指一颤。

大拇指的皮肤早已经被笔尖戳破，但她像是感受不到痛觉一样，不断地摁着，摁到手指发抖后，温媛突然扯唇笑了一下。

是啊。

她如今连靠近薛沁那些人，都没途径了。

薛沁家大业大，又是个小公主，掌上明珠，怎么可能会来这种足浴城，更何况，秦质大概也不会让她来。

薛家的狗，当然要为了薛沁的安全服务。

至于苏宜清，那样的贤淑的女人，也不可能会来，她忙着操持张太太的人设，估计连她温媛长什么样，都忘得差不多了吧？

方芸垂头，瞥见了温媛滴血的手，她下意识想阻拦，却又忍住了。

做人，第一要学会的，就是忍。

越能忍的人，才越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