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再说,却被亲兄直接一脚踹到了腿弯处,然后扑通一声跪于堂上,辛评本人也随即拜倒叩首,愤然而言“明公,属下绝无趁机揽权之意便是有,大局在此,也绝不会再伸手唯独梁期防务皆是我一力为之,大敌在前,还请属下替明公挡住卫将军片刻,再渐渐移交许子远与沮公与二位栋梁之才”
“你放心,军中人人知道我贪财,这个总幕府我无论如何做不得的”许攸冷眼相对。
而袁绍稍作思索,却又冷冷看向身侧保持拱手动作的吕翔“吕将军,公台可曾说过不许逢元图掌权”
“这倒是没有提及,不过逢君不是在安平吗”吕翔一时慌乱。
“熬过此冬,便让他回来,现在便可让他遥领此职。”袁绍依旧冷静的让人不适。“仲治也起来吧你也知道大敌当前,难道还要我扶你不成”
辛评赶紧叩首谢罪,然后匆匆拽着自己胞弟一起起身。
场面一时再度陷入沉默之中,而郭图心中烦躁之余,复又想起一事,便赶紧上前“主公,还有一事要做此战败得太快,连典韦那种神武之人都只能狼狈而走,何况其他如在下看,战场之上必然有不少人只是力尽被俘,周围散兵溃卒中也有不少不能归队的人还请主公一边明文赦免逃卒,一边遣使去见公孙珣。毕竟,虽然士卒他必然不会归还,可少许将领、幕僚却是该尽力营救一二的,还有战死的我军将士尸首一事”
“说得对,此事交与你来做。”袁绍恍然颔首,却又四顾询问。“既如此,明日公孙珣来城下之前,可还有其他必须之事”
众人面面相觑,也是再度纷纷失语。
袁绍见状同样再度低下头来,而过了不知道多久,其人方才端起面前案上热汤,猛灌了几口,却又一声叹气,忽然在满堂狼狈文武的注视下笑了起来。
袁本初既笑出声,且笑声愈大,周围诸文武,或是沉默不语,或是冷眼相对,或是愕然当场,或是仔细打量却无人出声。
等了半晌,倒是郭图恍然醒悟,主动开口“主公气魄非凡其实也的确如此,我军虽败,但不至于伤筋动骨,而主公今日辗转于险境之中,几次化险为夷,想来必然是有天命在身”
“放屁”许攸终于忍耐不住,黑着脸当众喝骂一声。
“都不要吵”袁绍失笑扶着几案道。“子远莫气,兵败如此,我何至于不知耻到这份上而公则也辛苦,我知道你也是想要提振士气,是一番好意而我此番笑,不过是笑我自己罢了笑我没有自知之明,笑我如此妄自尊大偏偏,这又不是第一次因为这个缘故而损兵折将了当日河内那边,我轻视贾诩、吕布,结果呢颜良将军身死、淳于琼将军败亡、韩莒子将军残废诸君,你们说,若是鄙人一开始便没有这些毛病,若是诸位将军今日俱在,那又何至于败到这个份上呢”
饶是众人之前各怀心思,此时闻言也不由各自面露哀容。
“算了,诸位或是血战一日,或是还有伤在身,如沮君居然还有丧子之痛总之,仲治安排一下,让诸位先各自回去,都沐浴一下,再用些热汤,便早些休息吧明日不知道会如何呢”袁绍笑了一会,大概也是觉得可笑到无须再笑的可笑地步,便忽然止声,干脆屏退了众人。
就这样,众人纷纷告辞,而袁绍也在侍从的搀扶下来到后室,彼处刘夫人早已经带着数名侍妾,准备好了木桶、热水、新衣,准备亲自为他沐浴更衣。
话说,见到自家平日间如此轩昂的丈夫如此一番模样,刘夫人一边帮对方解下衣物,一边却又落泪不止。
“只是狼狈而已,并无受伤。”袁绍复又再度笑道。“爱妻何至于此你这个样子,若是被下人传出去,是要动摇城中军心的。”
刘夫人乃是继室,远比袁绍年轻,而且仗着年轻貌美,兼有子嗣,加上又是正室夫人,所以平日间多有骄色,唯独此时闻言,却居然不敢再哭,只是勉力帮对方解衣而已。
然而,解开满是污泥、血渍的外袍,卸掉之前第一次进芦苇荡时忘记去除的腰中护甲,再脱掉半是污泥、血渍的中衣之后,其人望着自家丈夫贴身小衣上居然依旧有污渍、血渍,尤其是右臂那里一处明显血渍,从袖口一直蔓延到小臂处,难免再度惊吓出声,掩面欲泣
“夫人且放心,愚夫真未受伤,这必然是他人血迹沾染来的。”袁绍继续轻笑安慰。
刘夫人这才再度收心,然后赶紧亲自再去脱这件小衣。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其人解开束带,伸手去揭,却居然一时脱不下来再去看时,才发现竟是自家丈夫伸出一手死死按在了这件带着污渍和血迹的贴身丝绸小衣的肩膀处,不愿撒手。
刘夫人茫然不解。
到此为止,袁绍却是终于不再笑了,而是缓缓对自己夫人言道“夫人,我刚刚才想起来,这是文将军的血,他是今日第一个为我战死之人,结果却因为我要逃命的缘故,连尸首都被我遗弃在了战场之上,不见踪迹,这最后一丝血迹,又怎么能轻易拿掉呢”
言罢,其人终于再难自抑,一时哽咽难名,一夜泣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