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理由可以逃走。
然而,原本随侍在旁的杨凤和白雀目送着张燕领着近卫撤退,而张燕本部岌岌可危,继而有引起山谷中的所有贼兵全局崩溃之意,却居然一时不动,反而握住马缰,先朝身后侍卫做了些吩咐,等侍卫离去后,方才相顾交谈起来
“白雀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日卫将军顷全军而来,五千分兵已成笑话,张燕交战不到半个时辰就走,我料大营也不保,这一战,也算是到此为止了,咱们刚刚更是一起让自己亲卫各自回去准备投降事宜,俨然英雄所见略同。”杨凤望着身侧的白雀,一改之前的粗俗,显得彬彬有礼。“但都是投降,我却知道你之前一直与宁朔将军有交通所以能否请你做个中人,带我一起投降,也好求个高点的出身内应和战场降服,总是不同的吧”
素来严肃的白雀上下打量了一下杨凤,却是一边嗤笑一声,一边勒马向坡下而行“杨兄自去吧,我还有事”
“万事好商量”杨凤在身后恳切相求。“反正都是要降,此事于白雀兄不过一句话而已,却能让我省下多少辛苦日后必然有报”
“杨兄误会了。”白雀依然没有回头。“你要想降的话,可以去我部中寻我副将王仲,平素里便是他负责与宁朔将军交通,不必寻我”
“那你又要如何”杨凤心中一动。
“我本是河间国弓高县县尉,虽然说当日是被张牛角裹挟过来的,但彼时的局势,却并不怨恨别人,反倒是这些年旧友、族人在山中能久存,要多谢定难中郎将的维持。”白雀立马回头,淡淡而言。“夏日时去寻宁朔将军,试图降服,乃是为了寨中上下求个出路,却不曾想卖过定难中郎将。而今日他既然败走,接下来卫将军必然要驱赶我等为先锋去攻破营寨白雀兄,与人有约不能成,受人之恩却反噬,我虽然已经是个贼了,却只是身为贼而已,心里最后一丝清白还是要留下告慰自己的。”
言罢,其人再度回身,缓缓往前方已经溃散到不成样子的军阵处继续前行,并隐隐有提速之意。
“白雀兄到底是何姓名”杨凤怔了一怔,陡然明白过来,却忍不住勒马向前数步,放声追问。
“河间弓高王冉”藏在心中许久的六个字脱口而出,下一刻,这白雀却是抽刀跃马,单骑奋力直扑身前白马军阵。“河间弓高王冉在此”
但数息之后,其人将要冲到阵前,尚未挥刀胸口便直接中了一箭,从马上跌落于地。
随即,两名义从打马而来,一人仓促收弓,一人持矛补上,而持矛之人下手以后,却复又奋力大声对着地上死人回应“杀你的,是弘农华阴杨修与河西江夏竟陵刘璋”
俨然,此人耳尖,竟然顺风是听到了之前白雀报名,故有此应,却丝毫不管地上之人已经无法听到了。
杨凤远远看见如此情境,心中暗自哀叹一声,却又毫不迟疑,立即勒马回转,回身准备投降去了从黄巾之乱算起,快七八年了,这些事情他见得太多了。
就这样,随着汉军神来一笔,临机决断,调集骑兵,一举攻破张燕唯一一直直属部队,然后张燕本人也直接弃本阵逃走,各怀心思的其余匪首们纷纷各寻出路,整个山谷一时混乱无比投降的居多,崩溃后跟张燕一样往后跑的人也是有一些的。
话说,双方大营相距不过十里,而这个山谷本身就有两里开阔,所以过了此地以后,再往前行一里多的狭窄通道,其实就已经到了紫山军大营。
所以,张燕并不担忧自己不能入营。
而其人率亲卫逃到谷口,见到身前一幕时却又反而大喜。
原来,张晟张白骑及其所部三千人,本就落在最后,此时见到前方战败,居然保持着整齐的建制正从谷口撤退,甚至还在谷口处设立了一道防线预备断后张燕的兴奋,乃是见到张晟部完全保住,这要是撤入大营,五千人生力军死守大营,然后五千别动队得手,那说不定还真能有惊无险。
然而,有意思的是,眼见着张燕到来,张晟部在谷口的防线居然纹丝不动,把守军官甚至要求张燕驻足稍待,并回身禀告身后正在组织撤军的张晟。
张燕一开始只是很无奈,因为张晟部乃是其人太平道的老底子,部队全都是太平道信徒,凡事只听张晟一人,这也是张晟为什么能在北太行稳稳居于张燕一人之下,而这位定难中郎将又为什么凡事皆要拉拢此人的缘故了。
不过,随着张晟张白骑骑着他那匹此时看来格外刺眼的白马出现在谷口时,张燕却是聪至心灵,陡然醒悟,然后面色煞白起来。
张晟驻马在本部防线身后,望着明显已经醒悟的张燕,干脆一言不发,二人就这么隔着一道军阵遥遥相对。
而忽然间,秋风阵阵,卷起左右山岭青黄如浪,也吹起了张晟的衣袍与颌下胡须,张燕看着对面的身材高瘦的多年故人,只觉得对方依旧清瘦如初,颌下胡须也一如往昔,抛开手中九节杖变成了一把刀,胯下多了一匹白马,其人似乎还是当初那个道旁持杖高歌的高冠太平道人模样,也是让张燕在秋风中神思恍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