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莫将生死较疏亲(3 / 4)

覆汉 榴弹怕水 7814 字 2019-04-14

巨业同样羞愤无语,所以同样掩面仓促而逃,陈宫趴在那里行礼,却遇此情形,自然觉得没趣,便也只好起身拂袖而走剩下众人,一时尴尬难名,最后是在逢纪的主持下,方才各自散去回营。

话说,袁绍回到自己帐中,心中多少还是难以平静,但稍待之后,却有一人直接掀开帐幕追了进来,却是之前一直看戏的许攸许子远。

而这,其实让袁本初稍显疑惑。

“子远非是那种知道安抚人心之人。”烛火之下,脱了鞋子,盘腿坐在榻上的袁绍蹙眉相对。“此时追来,可是有什么言语吗”

“本初说的哪里话”许攸闻声捻须嗤笑,然后自顾自的在榻上坐下。“我如何便不能知道安抚人心呢和陈公台相比,我南阳许攸难道不是堪称温柔体贴吗”

袁绍勉强干笑“公台性格刚直,但智谋深远、才干卓绝,更兼”

“更兼二张、刘公山、鲍允诚等人事后,兖州人心不安,而陈公台乃是兖州人心所系,就更不能轻易断绝了。”许攸坐在那里自顾自接口道。“而崔巨业这种人也是你袁车骑将来维系冀州的倚仗,两方不顾体统,当众惹出这种事情,着实让人难堪。”

“子远果然比公台更善安抚人心不过子远如此通透,想来也是知道我的为难”袁绍愈发苦笑,却又渐渐笑不出来,只能无奈严肃起来。“界桥那里明明是韩文杰偷袭我,可所有人都说是我袁绍恃强凌弱,是我负他韩文杰在先,然后人人都说二张、刘岱的事情在前,就不要再造杀孽了。所以,我虽然打赢了仗,却不能一卷而下邺城,反而只能派我外甥还有仲治他们那些颍川旧人去好声好气的劝韩文杰子远你说,天下哪有这个道理,明明一战而胜,明明我的兖州精锐就在界桥,明明冀州其余可战兵马全在此处,明明其人已经没了半分抵抗之力,却还要如此费心费力。”

“幸亏那些颍川人和那些兖州精锐不在这里,”许攸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否则今晚就更热闹了”

袁绍双手扶着床榻一时摇头“子远,我已经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你是想趁机告诉我,说我行事太急,以至于麾下众人派系分明,对不对兖州的、青州的、颍川的、南阳的,过些日子击败公孙瓒,压服韩馥后,冀州为战场,今日弱势的冀州人也要起来,到时候就更难了。”

“恰恰相反。”许攸一声长叹。“我今日真的是来宽慰你的,而且我想告诉本初你不用担心这些人会因为内斗而如何,因为但凡你在一日,这些人或许会相互争斗不休,但绝不会因此有背离之意,更不会耽误你与公孙文琪的决战。”

“这又是什么胡话”袁绍干脆从榻上赤足站起身来。“自古以来没有听说谁内部分崩离析还能争夺天下的这就好像大河向前,只能汇集支流,才能东行入海,哪里有分流还能通畅的说法”

“说胡话的不是袁车骑你吗”坐在榻上不动的许攸不以为然。“你见过分流的大河吗既然已经合流,哪里又会分流”

袁绍光脚踩在地上,一时怔住。

“上善若水任方圆。”许子远继续娓娓道来,并难得正色。“一旦合流想要分开就不是那么容易了,而且你以为彼辈能汇集到你这条大河里是因为他们想汇吗只是因为他们天生属你这条大河,走不脱而已。这个道理,就好像大河各有水系一般,地理水文摆在那里,各有所属,强行改道并不能动摇水文根基。而公孙文琪先发制人,求贤令只求来小猫小犬只,却已经表明了心意;河东坐谈,只杀了一个王匡,却也定下了残民者死的律条;非只如此,其元勋与军中大将多出身寒微之人,昌平屯田讲学数载,却也攒了数百官吏,铺陈到了乡里之中那我问你,如此情境,世族、豪门欲求进取,是要来投你呢还是投卫将军你与他,看似都是长河不断,却宛如大河、长江一般,绝难相通的。”

袁绍心中渐渐恍然,却还是有些疑虑“子远如此说来,倒是别有一番道理只是子远,属下乱成这个样子,总是不好的吧而且今日你我交心,我也与你直言好了若是让这些人肆无忌惮起来,那将来我又何以自处”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许攸复又摊手而笑。“本初你刚刚也说了,公孙文琪十年经营,早已经摸清了自己与北地的脉络,然后顺势而下,天然成河。而你呢,倒像是这黄河故渎一般,水系驳杂,泥沙俱下,以至于常常漫堤生灾但水再混、灾再多,拦得住滚滚大河入海吗大不了,等将来大势已成,再学王景重铸金堤、重整河道便是如今的关键,只是要抢在公孙文琪之前,率先聚水入海,以成大局而已。些许驳杂之事,都是可以忍一忍的。”

“子远这个道理我今日又受教了。”袁绍怔了半晌,终于是重重点头。“譬如光武成事后再度田,高祖定鼎后再削诸侯不都是一回事吗”

“仅此而已吗”许攸捻须冷笑。

“怎么会仅此而已呢”袁绍当即醒悟,复又跟着笑了起来。“日后度田,今日便要多多赏田;日后削弱诸侯,今日便要狠狠分权而子远的意思我也已经明白了唯独财货我是不好意思收回来的,所以此时多多与你赏赐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