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个年轻的新王后,不可能比一个四十岁的庸王更难对付。”
“就目前来看确实如此,殿下。这只是征服之路上的小插曲。”
“很好。”杰卡利亚起身离开座椅,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仿佛要借助这个夸张的动作回忆起什么似的。“不过……”
“不过?”他的语气不太对劲,立刻察觉到的情况令卡桑卓尔隐隐担忧起来。
“那个阿芙洛狄亚,是否就是传闻中被诅咒的伊西公主?”
“是的。伊西人的祭司解释为这样的美貌本不该属于凡人,她的诞生触犯了伊西诸神,神便降下诅咒。纵使她美若神灵,也没有任何男人胆敢目睹她的真容,因为只要看上一眼就会立刻死去。有男子在场时,她总是戴着假面。”
杰卡利亚打了个响指,所有蜡烛同时熄灭,唯有自窗帷洒下的月光皎洁而清澈。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
“我想见见她。”
“见见她?”卡桑卓尔重复,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她不喜欢自己的预感。“您的意思,难道是……”
“没错。”他笑了。“真正的脸。”
卡桑卓尔从桌旁起身。不要急躁,他只是想而已,难以管束的好奇心罢了。她边安抚自己边开口:“这样不妥。伊西人的神祗在他们的土地上仍然有着相当的力量,我诚恳地请求您不要以身犯险。如果、如果您实在好奇,我可以请一位女画师为她画像,那样的话--”
她看见他化为一个模糊的影子,消失在她眼前。下一刻,他强忍笑意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好久没看到你这样惊慌失措了,卡桑。你该照照镜子。”
卡桑卓尔松了口气。“这是个糟糕的玩笑,殿下。您这样做,会伤害我对您的敬爱和忠诚。”
“抱歉。”
“您不必向我道歉。”
“不,我必须道歉。我不应该、也不想让你难过。”杰卡利亚托起她的左手,凑到唇边吻了一下,“我只是希望我们独处的时候,你会稍微轻松一点,像以前那样。你记不记得我们还年幼的时候,在贤者安塞达的湖畔庄园里,那一阵你对绘画上了瘾,一天到晚都盯着画布,不陪我下棋,甚至连句话都顾不上和我说。我别无选择,就狠狠打了负责给你调颜料的那两个小学徒一顿,把他们锁进储藏室。你发现之后,偷偷将沉睡草碾成碎末掺进我的肉汤,害得我连续三天身体毫无知觉,只剩眼睛还能动……我喜欢那个时候的你。”
卡桑卓尔低下头,叹息一声。“正是那些堂皇的逾越之举,您的姐姐才会把我送到洛伊丝那里去学习礼节,才会安排我嫁给安克沃,让我远离您。婚姻,即使再短暂,也会改变一个人。安克沃恨我,恨我是叛徒之女,恨我怀不上他的孩子,还恨我不是男人。被他囚禁的每一天都是折磨,那种持续的痛苦如果不能被死亡终结,就会让人渐渐麻木。我非常清楚您喜欢的我是什么样子,我没有忘记我之前是怎样的人,可我没法将那些伤疤从灵魂中抹去。”
“但我杀了安克沃。”他呼出的灼热气息掠过她颈侧,无数个羞于启齿的回忆一齐涌现上来。即使是万年寒冰凝结而成的意志,他细腻清秀的声音也能使其消融。“我怀念那家伙在滚滚烈焰里发出的哀嚎,用来跳舞刚好合适。从那之后,我们再也没分开过。我治好了你,身体和灵魂。安克沃不是你变得这么严肃无趣的理由。”
“也许。”卡桑卓尔闭上眼睛,“我承认我近来有些焦虑。为了让您得到伊西,我筹划、等待了几十年,才等到现在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时机。这是您的宏伟意愿,也是埃斯洛特重新崛起的至关重要的一环。我不想出任何差错,仅此而已。”
“别担心,”王子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凑到她耳旁低语,“一切都在我们掌控之中,不是吗?为什么不能好好享受一番呢?我们所做的事,终究会变成歌谣,变成传说,变成神话。”
“您的名号会被传颂,毋庸置疑,但我的不会。我是叛徒之女,不会有别的身份。我的名字会被湮没在历史之中,被人遗忘。”
卡桑卓尔想要旋身逃离他的拥抱,但他抢先一步握住她的手。
“谁赢了谁就可以书写历史。你的母亲,我会将她的背叛从史书和世人的记忆里抹去。”
“死的历史可以篡改,可活着的要怎么办?”她抬起头,注视着这张于男人而言太过俊美的脸庞,“我母亲为那个‘圣山会’的骑士生了一个儿子。这些年来他以白城教皇圣谕的名义,四处猎杀有名望的埃斯洛特人。只要他们离开国境,就不再安全。我这弟弟的名声甚至比我的还要响。”
“对付活着的历史?哼,”他抿嘴一笑,“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卡桑?”
当然,她苦涩地想,不知自己方才怎么会说出那番蠢话。和他共处一室,蜷缩在他的怀抱里,不知多少次温暖了她的心。一个女人,背负着无法洗刷的血统罪恶,孤零零地行走在尘世间,除了这里,再也找不到陪伴、理解和信任。除了这里,没有地方可以编织满怀希望的梦。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