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
想到如此美妙的未来,张村小心肝不由得噗通跳了跳,然后便是多了几分的勇气,将腰杆挺直了一些,尽力保持原本的气场。
呃,不对啊,祢衡只是青龙寺的从事,他不是直谏院的人,怎么能拿我的上谏书看呢张村忽然想到了此处,便是一愣,然后斜眼去瞄祢衡,正巧祢衡也看了一眼张村。两个人的目光一对,张村便是下意识的挪开了眼神。
啊不对啊,我怎么避开了该死张村又重新扭头过去,却发现祢衡已经收回了目光,继续落在上谏书上了。
这个
要不等他看完了,我再出其不意点明此事
嗯,定然可以杀祢衡一个措手不及
哈哈,这局又是稳了
张氏子这都是些什么你是要上谏些什么没等张村自我得意多久,祢衡突然暴怒起来,冲着张村大吼着,孔子曰,忠臣之谏,有五义焉一曰谲谏,二曰戆谏,三曰降谏,四曰直谏,五曰风谏唯度主而行之我且问你你这属于何种之谏
祢衡的声音滚滚,宛如要将直谏院的屋顶直接掀开一般
不光是在堂下的众人顿时一缩脑袋,就连在直谏院外的侍从下人,都吓了一跳,然后纷纷蹑足而避之
我我这自然是直谏张村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但是依旧咬牙挺胸说道,气势不能输,直谏院这不是直谏院么,自然就是直谏还有,祢正平你
你竟然说这是直谏
好,就算你是直谏既然是直谏,你写这么多某听、某闻、先贤曰、俗语云做什么什么是直谏啊直谏是你全然道听途说,风闻而文么啊祢衡毫不客气的抖着那封上谏书,都快怼到了张村的脸上,你到底学没学过孔孟之言懂不懂什么叫直谏你所谓的直谏,却在通篇写风闻这就是直谏
张村脸上红了又白,我,我我这也是风谏
又说风谏你以为这「风」就是「风闻」了哈哈哈风谏之「风」,乃婉言隐语是也并非风闻奏事,捕风捉影来来,你还要改成何等之谏,不妨都说来祢衡不加掩饰的对张村加以嘲笑,观汝头顶冠,身着袍,一副儒生模样,竟然不通经文,不知正解,岂非遗笑乎汝且说来汝师从何人学从何处某倒是要知晓一二,是何等高人方有如此高徒
这张村脸白了又红,然后涨成了猪肝色,啜啜不敢言。
他哪里敢将自己的师承说出来
堂下众人相互以目示意,快乐的小眼神到处乱蹦,却没有人敢擅自出声。
还有骠骑直谏律,并非限制尔等进谏之举,而是规范谏言之文所用祢衡举起张村的上谏之书,很是嫌弃的远远举着乱抖,就像是抖一块抹布一样,观此谏言,通篇都是风闻既无实据,又无定论西域有乱,乱至何种程度波及几县几乡百姓受灾,灾弥多少人口死伤多少数目吕奉先有罪,因犯何律,触及何法骠骑之过,又是究竟犯了何律此类种种详实之数一律没有通篇就是汝以为汝听说汝有闻这叫什么啊何为直谏就是须有实据直中而言
祢衡鄙视的看着张村,什么都是你以为,你觉得,你怎么不上天呢
此外,谏当有解既有问,当有解因何之何以之欲何之何之为祢衡抖着张村的上谏书,看看,这满篇都是问,竟无半句解昔楚王欲游荆台,直谏不纳,子西而风谏之,劝楚王而归。子曰至哉子西之谏,入之于十里之上,抑之于百世之后此等方称为谏有问当有解汝这篇谏言有什么啊某看了都觉得污了双眼,当取清泉而濯之汝还想以此等污言浊语,去害了骠骑不成
张村张口结舌,汗如雨下,我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祢衡气势汹汹的又逼近了张村,更何况骠骑早有定律,凡有策论谏言,均可于青龙寺之中,开言堂升高台,广而论之若有其妙,可称道者,一经采纳,必有封赏而道左而聚众,携民而行乱之辈,轻则罚,重则役汝若有妙法可制西域,为何不于青龙寺内高台之上广而论之,嗯偏偏要来此地聚众而行乱汝意何为又是罪当何论
祢衡心中很清楚,甚至比在山东之时都还要更清楚。
在祢衡眼中,人有可能随时都变成各种异兽,变成鬼怪,变成一张上触天下接地的嘴,但是能约束这些人不变成怪物的,只有律法。
律法不是嘴巴上的听说,风闻,觉得,而是写在实处,如铁如石。
在长安之处,祢衡眼中所见到的鬼怪,已经很少了。
因为周边时时刻刻都有各种律法限制着这些人,让这些人不至于变成鬼,化成怪。
律法就是绳索,就是约束,就是限制着人不至于变成鬼怪的最后界限。
比如抽烟喝酒,依旧是好人,这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肆无忌惮的抽大烟,酗醉酒,这就是过度了。看书吃饭拉屎当然没有问题,但是如果看盗版的书,抢旁人的饭吃,还跳起来当街拉屎,这就是过线了。
同样的事情,有的不能过度,有的不能过线。
人是需要律法和界限的。
有律法和界限的,才能算是人。
就像是人要穿衣冠,而野兽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