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札兰泰来了。
婉兮不由得微微扬眉,轻轻一笑。
即便不是里头的孩子就这一个眼生的,婉兮相信自己怕是也能一眼就认出来。
只因为她事先知道了闺女喜欢文静温柔的哥哥,而那个今儿穿一身鸦青色锦袍,头戴同色暖帽的小阿哥,一看就是几个男孩子里头最是温润静雅的一个儿。
说实在的,鸦青色算不得一个出挑的颜色。那是青色里头最深浓的,几乎已是墨色了,可是穿在那孩子身上,却反倒更觉那孩子一张俊秀的脸,如月似玉,清光流溢。
此时那几个孩子也都在炕上玩儿呢,小七跟绵锦在歘嘎拉哈,啾啾坐在一边儿啃冻梨;而福康安则拉着拉旺,像模像样地在下棋,札兰泰则在一旁观战。
六个孩子,三男三女,两边儿都是两个在玩儿,一个当看客。
这两个当看客的,正好就是啾啾和札兰泰。
可是小孩儿里哪有甘心只当看客的呢,札兰泰那边还好,婉兮瞧出来,啾啾都好几回偷偷儿伸脚去碰那嘎拉哈子儿了。那小丫蛋的心眼儿啊,就是希望姐姐或者是大侄女“坏了”,好轮到她上。
婉兮瞅着乐,却盯着啾啾手里那个冻梨有些揪心。
在宫里,便是做冻梨的梨子,也要比民间的细致些。婉兮更因为啾啾小,故此选的都不是大的苹果梨,而是南果梨。这南果梨是辽南特产,出产自岫岩附近。个头儿小,跟小婴孩的拳头差不多;又香甜软糯。便是制成了冻梨,小孩子吃了一个也不打紧。
况且啾啾殿内有玉函伺候着呢,玉函老成持重,婉兮相信必定是将那冻梨都缓透了,玉函才会拿给啾啾的。
婉兮这会子揪心的缘故,就在于啾啾吃梨的时候儿是在一心二用,婉兮生怕她一不小心再将那梨子核给咽下去。
那南果梨的核本来很小,对于大人来说咽了都不打紧;可啾啾终究才两岁半大。
两拨孩子,女孩子在炕里玩儿,男孩子把着炕边儿分坐在炕桌两边玩儿。
札兰泰的位置,恰好就是站在紫檀脚踏上,正对着女孩子那边儿。故此婉兮瞧见的,札兰泰也都瞧见了。
婉兮正想叫玉函进去将啾啾的冻梨给拿下来呢,却忽然见里头札兰泰忽然伸了手,绕过拉旺后背去,扯住了啾啾的小胳膊儿。
啾啾也没防备,愣愣抬头看过去。见是札兰泰,便忽然摇头晃脑地笑了。
帘子外,婉兮也无奈地抬眸与玉蕤对了个眼神儿。
那孩子自然没有一笑就摇头晃脑的习惯,今儿这么着,那是故意给人家显摆她头上那活灵活现的头花儿呢。
札兰泰却没出声,只静静盯着啾啾,然后就顺手从啾啾的手里,将那个冻梨给拿下来了。
啾啾想说话,札兰泰竖起指头来轻轻地“嘘”了一声儿,说了句什么。
婉兮听见了,却担心自己是听错了,便忙抬眼问玉蕤。
玉蕤笑,轻声复述,“观棋不语。”
婉兮这才放心微笑。她听见的好像也是这个词儿。
啾啾却不甘心,便也忘了抢嘎拉哈的事儿,从炕上爬起来,便伸手抱住札兰泰的脖子,凑到了札兰泰身边儿,伏在他耳朵边儿说起了悄悄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