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配合地傻笑点头,激动应和我们过得太好了哇。”
斯里曼尼呆呆地望着破镜子里的自己,咽了咽喉咙,加入闲聊:
“那,他们,我是说你们面对詹恩公爵,傻笑点头的时候,是真心诚意的吗”
剃头的伙计眉头一挑,晃了晃剃刀:“是啊,当然是咯”
他讽刺一笑:
“当堂堂大公爵威风凛凛站到你面前的那一刻,你知道你是啥感觉不尤其当你知道他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你的时候哈,他眨眨眼皮,你心脏都要吓崩咯,他咧嘴笑笑,你两腿都打颤啊”
听着这话,斯里曼尼晃了晃神,咬了咬牙。
“抱歉啊,刚刚一激动剃歪了,给你修修。”
剃头的伙计重新点了根烟,再换了把剪刀,不屑地摇头。
斯里曼尼呆呆地望着镜子,对发型一向苛刻的他,却没有理会这放在以往会让他抓狂的失误。
街道对面,泰尔斯也听入了神,不自觉地搓着手里的鲜花。
一个打牌的伙计输了一手,他不爽地丢下手牌,掏出几个铜子:
“我知道,尤其是当那个公爵身后站满了大小官员,他们前呼后拥,诚惶诚恐,挤出笑容,几十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你等你回答的时候”
打赢了这一局的伙计哈哈大笑,开心地拢着钱:
“而队伍最末尾,那个直接管着你生计,光是找由头查税就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小官还正笑眯眯地看着你,满脸鼓励来嘛,有啥说啥,不怕,跟公爵说实话”
“实话他麻痹”
“实话比如嘿公爵老爷您能不能把宫里的黄金尿壶熔了,给我们加点薪”
“敢当面这么说回头当官的就得找管这片的青皮,然后青皮再找老板,老板回来就先把你熔了”
“哈哈哈哈哈”
“没办法,他们是大人,是老爷,是命好的贵族嘛,熔了你算什么唉兄弟你坐好,别乱动,我这剃伤了算你的啊”
斯里曼尼勉强点了点头,抑制住发抖的身体。
“那时候,莫说是小小牢骚了,”剃头的伙计呼出一口烟,继续道,“你便是有再大的冤屈苦楚,千言万语也就敢汇成一句识时务的生活挺好的,谢谢老爷了不是嘿,谁能说,谁敢说这他妈的不是真心诚意这比我他妈向老板讨欠薪时的卑躬屈膝低声下气我知道我知道,谢谢老板的努力还要真心,还要诚意啊”
“一个铜币,”牌局里的一个伙计嘿嘿一笑,“我就不把这话告诉巴尔塔老板。”
“草你”
“哟,你们这瞧着还很不满意啊,知足吧,”一片嬉闹中,斯里曼尼不无紧张地开口,“堂堂公爵跟你握手,还微笑问好,还想怎么样”
伙计们彼此交换了个眼神。
斯里曼尼恍惚地道:“身为公爵,詹恩大人他关心民生疾苦,在乎你们的生计,总比他高高在上,屁事儿不管的好吧比如北边那群人,比如王都的老爷们”
打着牌的伙计挠了挠头:“额,这么说也没错,但是我当时,我想哎呀反正我就是觉着不对。”
“他在乎个锤子”
剃头的伙计丢下剪刀,呸声抓起剃刀,开始给斯里曼尼修须:
“别看那公爵满脸带笑,看着很好相处的样子但俺知道,俺就是知道,他关心个屁没准一回头就悄悄跟属下嚼舌根草他妈的那群剃头的脏死了”
“哟,这你就露馅了不是公爵老爷可是贵族,是文化人,”打牌的伙计懒洋洋地道,“他们会用的词儿多了去了,个个文绉绉的,可不会骂粗口”
“他是个该死的公爵翡翠城城主”
剃头的伙计冷笑道:
“他该做的不是到我们铺子上摆个傻笑,握个没屁用的手,然后等大家鼓掌吹逼搞这鸡毛蒜皮的事儿有屁用他该坐在空明宫里签个文件,批点预算,好好把这条街前面的那个大坑修一修,再让青皮们少来赊账抽水蹭生意,对了,再把欠薪官司的诉讼保证金往下降降,别搞得只有当老板的能打得起官司”
“两个铜板,我就不告诉老板”
“滚”
“他必须那么做,来摆出姿态,安抚人心,”一个稍有些年纪的伙计从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就跟弗格老大时不时要逛逛街,看望各位老大是一样的,当然,各地的老大面上客气,但背地里都不怎么鸟他。”
“但老大们还是在给弗格上份子的。”打牌的伙计提醒道。
“翡翠城可跟王都不一样,咱们也跟黑绸子不一样,上份子归上份子,但只是个我认你当老大但你少来烦我的意思,”剃头的伙计嘿嘿一笑,“各个地盘的老大们把各行各业生意搞得那么红火,谁愿意割肉出去至于弗格老大,对,他是名义上的老大,但他要想像国王管公爵一样插这些生意一手嘿嘿,难咯”
铺子里,斯里曼尼只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任由伙计的剃刀来回修刮。
街道对面,泰尔斯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