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他只是其中之一。”
其中之一。
那个瞬间,泰尔斯想起在秘科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安克。
以及他那家破人亡,隐姓埋名的爱人。
“所以,艾莫雷男爵遭人灭口,举家身亡的悲剧。”
泰尔斯声音嘶哑
“你才是始作俑者。”
泰尔斯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桌面,国王的身影投射在对面的墙壁上,漆黑压抑。
这些人。
他们的不幸。
只是
权力碾过的尘埃。
“过誉了,”国王的嗓音依旧淡定,似毫不在意
“我可没让西荒佬们杀人灭口。”
“更没让他们心狠手辣,把城堡里的一家老小,连同民兵仆人都清理得一干二净,一个活口都没留下看来,他们从威廉姆斯那儿学了不少东西。”
杀人灭口。
一干二净。
艾莫雷。
拜拉尔。
还有恩赐镇那个他想不起名字的惨淡家族
以及刃牙营地的那一夜,无数的家破人亡
贵族,贵族,哈,这帮人渣,都他妈的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荒石地上,亡号鸦曾经的感慨回响在耳边。
想到这里,一股难言的疲倦袭来。
少年不由心中一窒。
泰尔斯做了个深呼吸,竭力维持自己的情绪。
“我明白了。”
王子低下头,避开对方的视线,忍住语句里的厌恶
“原来如此,好算计。”
“不,它不好。”
但凯瑟尔王的声音依旧不可阻挡地透进他的耳膜
“我们低估了西荒人的敏锐和果断,只得到一场死无对证的无头案,还打草惊蛇,让他们更加警惕。”
国王的眼神锐利起来。
“直到现在。”
泰尔斯微微一颤。
凯瑟尔王猛地抬起头“它并非死无对证,是吧。”
“你有证据。”
他态度坚定,不容置疑。
泰尔斯手臂一紧。
证据。
安克最后的声音幽幽浮现
无论如何,拿到这个筹码,陛下一定会很高兴。
非常高兴。
泰尔斯做了个深呼吸,咽下一口唾沫。
他艰难抬头,直视国王的双眸。
但那一刻,凯瑟尔的眼中只有无尽深邃。
几秒后,少年用尽全身的力气,从齿缝间咬出两个词
“我有。”
他的语气无比疲惫
“铁证。”
铁证。
话音落下。
“不错。”
凯瑟尔王表情不变,淡淡道
“我在听。”
我在听。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却在张口启齿的刹那顿住了。
那么,殿下,代价是什么呢
安克绝望的嗓音凭空响起。
泰尔斯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强迫自己说下去
“在那场惨案里,还有一个人”
而蒂娜,蒂娜
她将永远,永远,永远不会原谅我。
泰尔斯再次一滞。
“还有一个人”
泰尔斯嘴唇翕张,话语凝滞。
等等。
一旦他说出了这件事。
那位姑娘,安克的恋人,已经被权力的狰狞害得家破人亡的她。
还有安克的弟妹,那些失去了父母兄长,在西荒孤立无援的他们。
又会面临怎样的未来
将有多少人的命运,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受到波及,就此改变
泰尔斯恍惚地呼吸着。
看见他的这副模样,国王蹙起了眉头。
那个叫蒂娜的姑娘她很好
最好的
一张被折磨得殊无血色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安克拜拉尔。
那个在无助与绝望之中,打算牺牲性命铤而走险,却最终惨遭失败的青年。
他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告诉他这个筹码的呢
但是现在,不重要了。
不再重要了。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强咽下一口唾沫。
用它,用这个筹码。
因为这也是安克的选择。
这本就是他预计之事。
不是么
而且,如果他不在这里就了结掉这件事。
泰尔斯的目光转向桌面,那封鸢尾花自请缴税替役的信件。
王国的车轮不会停下。
这匹马不行,凯瑟尔王就会找另一匹。
哪怕要面对更多的血腥。
泰尔斯捏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