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无妨,命运会帮你准备好一切,我父亲曾这么说。”
泰尔斯望着脚下的凹凸不平,重新举步向前。
“六年里,这句话总是很管用。”
“特别是当我还在北地的时候。”
“那时候,我没有犹豫的机会,”泰尔斯紧起眉头,想起凄凉大笑的亡号鸦,“就能不再犹豫。”
但泰尔斯倏然抬头。
“但是”
少年避开一处汇聚小偷的巷口
“如果命运也偷懒了,怠惰了呢”
哥洛佛和科恩双双皱眉。
“如果连命运都不肯向我展现它的身姿,只是摆出一张空空洞洞的镜子,只能让人在里面看见自己无助的脸,”泰尔斯咬紧了牙齿
“那我又怎么能看清自己的答案”
哥洛佛抿起嘴,若有所思。
科恩瞪大眼,一脸茫然。
“你们下过棋吗帝国的兴衰”
泰尔斯踩在下城区泥泞脏污、处处阻碍的街道上,迷惘地抬起头,望向永星城澄澈碧蓝、一尘未染的天空。
哥洛佛抬起头
“是。”
科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声音越来越小
“我,那个,嘿嘿,我认识规则来着没办法,老头子把他的棋艺都教给表哥了”
泰尔斯微微一笑。
“从我回到王国之后,这些日子里,有不少人都想跟我下棋,我都一一满足。”
泰尔斯继续举步向前,目光渐厉
“其中却有一个最特殊的人。”
“用的,不是我所习惯的下法。”
他们走上一处陌生的街道,这里的房屋与巷道层叠块垒,勉强能看出甫初规划时的井井有条。
却依旧充满了乞丐与混混,难逃人祸带来的混乱不堪。
“大部分人下棋,见到的都是棋子和棋局。”
泰尔斯侧身避开一架甩着泥水的马车
“但他不是。”
王子的眼里现出凝重。
“无论六年前还是六年后,他都特立独行与众不同,非但不屑下场执子,更不曾瞥看棋盘,甚至不在乎棋局的情势乃至胜负。”
哥洛佛的眉头越皱越紧,科恩的眼神越发迷茫。
但泰尔斯的话却带着无形的力量,让两人下意识地绷紧身躯。
“因为他眼中所见,唯有棋盘之外,不论大小,不分高下,一个个孤独沉思,我行我素的棋手。”
泰尔斯握紧拳头。
“他知道,或者说他笃定,”王子咬牙切齿
“在棋盘上做出选择的,永远只能是棋手。”
传说之翼、安克拜拉尔、詹恩凯文迪尔,甚至复兴宫里王座上的阴影,在这一刻都闪过泰尔斯的大脑。
“每一个棋手,每一个因不同的选择而成就自我的棋手,总是有迹可循的。”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而他抓住了这些,只看棋手,只以棋手为子他大概相信,只要抓住了棋手,想要什么样的棋局都不在话下。”
“就像王者不以血脉为尊,”泰尔斯轻轻按住胸口
“血脉却因王者而荣。”
哥洛佛和科恩沉默着,一者凝重,一者懵懂。
泰尔斯渐渐理清自己的思路,语气忌惮。
“他是我从未见过的对手,他的下法,甚至不能以高明和低劣来描述评价。”
“把不同的棋手连成一片,就是他的棋盘。”
“为此,他甘愿自缚手脚,甚至自杀送子,乃至掀翻棋盘也在所不惜。”
泰尔斯目光缥缈,神思不属。
“就像有的选手会操作,有的选手打运营,有的选手懂技巧,有的选手看大局”
“但是他”泰尔斯叹了口气
“他只是一心一意,盯着主机电源啊”
科恩终于不再感到独孤了他满意地看见,哥洛佛在这一刹那也露出了茫然不解的懵懂神情。
“习惯就好,”警戒官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满足地拍拍哥洛佛的肩膀
“王子就是这样,经常神叨叨的,我见过”
“我是他日夜相伴的亲卫,”僵尸面色一冷,不给面子地甩开科恩的手
“不用你提醒。”
但泰尔斯没有理会这些小小的细节,他专心致志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选择,或者说,他相信他选择的是王者与棋手,而非血脉与棋局。”
王子深吸一口气,却在一瞬间生出些许惘然和犹疑。
“但他又怎么能笃定,”泰尔斯缓缓道
“因血脉而尊者,就一定能荣耀血脉”
“在棋局里的子,就一定能成为棋手”
泰尔斯回过头
“你们说呢”
正在彼此以眼神较劲的哥洛佛和科恩都吓了一跳,双双回神。